陈禾在一片断续的模糊感知中漂浮。
时而是喉咙里灌入温热、略带咸涩的流质，时而是身体被粗糙的布巾擦拭，时而是远处压低的、争执般的交谈碎片。
剧烈的饥饿感如同附骨之蛆，始终盘旋不去，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将他牢牢钉在昏睡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真正挣扎着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歪斜的、带着树皮的房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晦暗的茅草，几缕天光从缝隙中漏下，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
身下是坚硬的触感，铺着一层干草，散发着淡淡的、属于植物的干燥气息，勉强隔开了土地的阴冷。
他躺在一间低矮的土坯茅屋里。
空间狭小，除了一角堆着的几件简陋农具和一个裂了缝的陶瓮，几乎空无一物。
门是一扇用树枝粗糙编成的篱笆，虚掩着，透进外面灰黄的天光。
记忆慢慢回笼——穿越、泥沼、蕨根、小女孩……他猛地想坐起身，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和肌肉的酸软无力立刻将他按回草铺上。
胸腔里火烧火燎，喉咙干痛。
“呃……”一声嘶哑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挤出。
篱笆门被推开了一道缝，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
是那个小女孩！
她脸上似乎被简单擦拭过，虽然依旧瘦得吓人，但那双大眼睛里有了些神采，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到陈禾醒来，她像受惊的小动物，立刻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
那位曾在门口见过的老人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
他依旧沉默寡言，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审慎。
他将碗递到陈禾面前，碗里是小半碗浑浊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薄粥，散发着淡淡的馊味。
“喝。”
老人的声音干涩，如同风吹过枯草。
陈禾也顾不上许多，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碗，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那点稀粥灌进喉咙。
粥的味道很差，但滑过食道时带来的慰藉感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一碗薄粥下肚，腹中终于有了点实在的感觉，虽然远未饱足，但至少那磨人的饥饿绞痛缓解了许多。
“谢…谢谢老伯…”陈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些，“那孩子……虎子娘看着。”
老人言简意赅，接过空碗，目光在陈禾脸上停留片刻，“外乡人？
咋落到这般田地？”
陈禾心中一凛，知道盘问来了。
他垂下眼，半真半假地低声道：“逃荒来的…家里遭了灾，都没了…就我一个，胡乱走到这里…”他刻意模仿着脑海中那些流民麻木的语气。
老人沉默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他放在身侧那双伤痕累累、指甲翻起的手，那绝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甚至比许多村里常年劳作的后生更显粗糙凄惨。
这无形中增加了陈禾话语的可信度。
“这里是李家坳。”
老人终于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我是这里的里正，李嵩。
你昏倒在我家门口，丫头片子是你捡的？”
“是…路上看到，实在…不忍心。”
陈禾低声道。
李老里正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叹了口气：“这年月，不忍心…活不长。”
他顿了顿，“你叫啥？”
“禾…我叫禾。”
陈禾答道，这倒省了改名的麻烦。
“禾…倒是个庄稼人的名字。”
李老里正站起身，“窝棚里还能挤出点地方，你先躺着。
但村里粮食见底，养不起闲人，更添不得口。
缓过劲，就得自己刨食。”
“我明白，谢老伯收留。”
陈禾赶紧道。
能有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己经是天大的幸运。
李老里正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陈禾重新躺下，身体的极度疲惫让他很快又陷入昏睡。
再次醒来时，天色己经昏暗，茅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光线摇曳的油灯，灯焰如豆，燃烧着一种有异味油脂。
角落里，那个小女孩蜷缩在另一堆干草上，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了许多。
门外传来断续的说话声，是李老里正和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
“…爹，真就让这来路不明的外乡人住下？
还带个拖油瓶？
咱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年轻的声音带着焦虑和不满。
“闭嘴。”
李老里正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人倒在我门口，能眼睁睁看着断气？
那丫头是西头逃难来的赵家最后一点血脉，赵家婆娘尸首还在沟里躺着呢…能捞回一个，是积阴德。”
“可是粮食…勒紧裤腰带！
开春到现在没下过透雨，坡地那点苗都快旱死了，愁粮食有屁用！
多一个人，多一把力气，说不定还能多一条活路！”
对话声渐渐低下去。
陈禾躺在草铺上，心情复杂。
里正的善意有限且脆弱，生存的压力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他必须尽快证明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的两天，陈禾尽量休息，吞咽着里正家提供的、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苦涩的野菜糊糊，努力恢复体力。
他偶尔能下床走动，透过篱笆门观察这个小小的村落。
李家坳比他从远处看到的更加破败。
大约十几户人家，房屋低矮歪斜，村民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里带着一种被苦难磨蚀后的麻木。
土地大面积龟裂，仅有的些许禾苗蔫头耷脑，叶尖枯黄，在灰黄的天色下显得毫无生气。
一种绝望的氛围笼罩着整个村落。
他注意到村民耕作的方式极其原始。
使用的是简陋的耒耜，刨坑很浅，秧苗稀疏地分布在田里，显然是在靠天吃饭，没有任何灌溉或保墒的措施。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三天早上，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陈禾找到正在门口打磨石斧的李老里正。
“老伯，”陈禾语气恭敬但坚定，“我不能白吃粮食。
我懂些伺候庄稼的土法子，或许…或许能试试，救救地里的苗。”
李老里正动作一顿，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土法子？
后生，地是老实东西，哄不了人。
祖祖辈辈都这么种，天不下雨，有啥法子？”
“不是哄地。”
陈禾迎着他的目光，“是尽量把老天爷给的那点水、那点肥，用在刀刃上。
您给我三分…不，一分薄田试试，不成，我认罚，往后给您当牛做马偿粮！”
李老里正凝视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虚实。
眼前的年轻人眼神清亮，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农人的笃定，虽然身体依旧单薄，但站姿里有一股韧劲。
他又想起陈禾那双惨不忍睹的手。
良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用石斧指向村尾靠近山脚的一小块地：“那儿，坡地最次的一角，石头多，墒情最差，几乎没啥苗了。
你要试，就去那儿。
村里农具你看着用，但误了时节，或糟蹋了地…”后半句他没说，但警告意味明显。
“谢老伯！”
陈禾心中一喜。
只要有一块试验田，就有希望！
他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需要工具。
他找到里正提到的村里公用农具堆放处——其实就是一间破窝棚下的几件家伙事。
他挑了一把看起来最结实的木耒，尖端绑着一段被磨得光滑的尖锐石器。
他掂量了一下，又找了一块相对扁平锋利的石片和几段粗糙的麻绳。
他没有立刻去田里，而是先回到了里正家的窝棚后，开始摆弄那根木耒。
虎子（里正的儿子，那天表示不满的年轻人）和几个半大孩子好奇地远远看着，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怀疑和看热闹的神情。
陈禾比划着，在木耒下端、距离尖端约一尺半的地方，用石片小心翼翼地刻出一道浅槽，然后尝试将那段扁平的石片横向绑上去。
他想制作一个简单的踏脚横木，这样翻土时可以用脚发力，节省手臂力气，同时能入土更深。
这活并不容易。
石片难以固定，麻绳粗糙勒手。
他忙得满头大汗，反复调整。
虎子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嗤笑：“瞎鼓捣啥？
耒耜祖宗传下来就这模样，还能让你改了天去？”
陈禾头也没抬：“祖宗传下来的，也能让咱吃饱才行。”
好不容易，一个简陋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加装踏脚横木的耒耜改造完成了。
他拎着这件“新式农具”，在孩子们嘲弄的目光中，走向村尾那块坡地。
地况比他想得更糟。
土壤贫瘠，砂石很多，仅有的几株禾苗奄奄一息。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仔细捻看。
土质干燥松散，保水能力极差。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开始实践脑海中的知识——代田法。
他先用脚大致划出范围，然后举起改良耒耜，一脚踩在踏脚横木上，用力向下蹬！
石器尖端猛地刺入干硬的土地，比以往单纯用手臂发力确实省力了些，也入土更深。
他需要开挖出规整的沟和垄。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气力的过程。
每一次踩踏、挖掘、撬起土块，都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
汗水很快湿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手臂和腰背的肌肉酸痛不己。
但他咬着牙，一遍遍重复着动作。
远处田埂上，渐渐聚集了几个村民。
他们看着陈禾怪异的行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外乡人在干啥？
挖沟玩？”
“瞎胡闹呗！
好好地把地挖得一道一道的！”
“瞧那怪模怪样的耒耜，能好用？”
“里正咋就由着他糟蹋地？”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农，人称七叔公，是村里最固执守旧的老把式，看得眉头紧锁，终于忍不住拄着棍子走过来，语气严厉：“后生！
停下！
你这般胡搞，坏了地气，冲了田祖，明年这地都废了！”
陈禾首起腰，抹了把汗，喘息着解释：“老丈，这不是胡搞。
挖出沟垄，播种于沟，幼苗得沟底水分滋养，抗风耐旱；待苗长，再培土壅根，以垄护苗，根深叶茂。
这叫代田法，能保墒，能抗旱…代田？
没听过！”
七叔公不耐烦地打断他，用棍子戳着地面，“祖祖辈辈都是平地撒种，深挖伤地脉！
你赶紧停下！”
陈禾看着老人激动的脸，又看看周围村民怀疑和排斥的目光，知道光靠解释是没用的。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举起耒耜，开始挖下一道沟。
“你！”
七叔公气得胡子发抖，但见陈禾不理，也只能跺脚，“倔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就等着颗粒无收吧！”
说罢，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陈禾顶着压力和疲惫，终于在那三分薄田上开出了几道规整的沟和垄。
但这只是第一步。
他需要种子。
最好的耐旱作物是黍米（小米），但村里粮种奇缺。
夜幕降临。
村民们都己散去。
月光下，陈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没有回里正家，而是悄悄走向白天注意到的那片野生黍米丛。
它们长得稀疏矮小，穗子干瘪，但确实是黍类。
他小心翼翼地采集那些几乎没什么收获的穗子，用手搓下寥寥无几的籽实，收集起来。
又搜寻了一些其他看似顽强的野草种子。
数量少得可怜，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返回那块代田，趁着月色，将那些珍贵的、微不足道的种子，仔细地点播在挖好的沟底，然后轻轻覆上一层薄土。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
仰躺在冰冷的田垄上，望着灰黄色夜空里那轮朦胧的月亮，胸膛剧烈起伏。
他知道，自己播下的不只是种子，更是一场与天时、与土地、与人心进行的豪赌。
赌赢了，或许能挣得一线生机；赌输了……他闭上眼，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凉意。
远处，似乎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凄清而神秘。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里，一点微弱的灯火闪烁了一下。
那是王家田庄的方向。
白天那个窥视的陈家家丁，正低声向管事钱爷汇报着李家坳外乡人的“胡作非为”。
钱爷捏着酒杯，嗤笑一声：“挖沟？
呵，穷疯了瞎折腾。
盯着点，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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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倒是个庄稼人的名字。”
李老里正站起身，“窝棚里还能挤出点地方，你先躺着。
但村里粮食见底，养不起闲人，更添不得口。
缓过劲，就得自己刨食。”
“我明白，谢老伯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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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天色己经昏暗，茅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光线摇曳的油灯，灯焰如豆，燃烧着一种有异味油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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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的是简陋的耒耜，刨坑很浅，秧苗稀疏地分布在田里，显然是在靠天吃饭，没有任何灌溉或保墒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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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三天早上，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陈禾找到正在门口打磨石斧的李老里正。
“老伯，”陈禾语气恭敬但坚定，“我不能白吃粮食。
我懂些伺候庄稼的土法子，或许…或许能试试，救救地里的苗。”
李老里正动作一顿，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土法子？
后生，地是老实东西，哄不了人。
祖祖辈辈都这么种，天不下雨，有啥法子？”
“不是哄地。”
陈禾迎着他的目光，“是尽量把老天爷给的那点水、那点肥，用在刀刃上。
您给我三分…不，一分薄田试试，不成，我认罚，往后给您当牛做马偿粮！”
李老里正凝视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虚实。
眼前的年轻人眼神清亮，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农人的笃定，虽然身体依旧单薄，但站姿里有一股韧劲。
他又想起陈禾那双惨不忍睹的手。
良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用石斧指向村尾靠近山脚的一小块地：“那儿，坡地最次的一角，石头多，墒情最差，几乎没啥苗了。
你要试，就去那儿。
村里农具你看着用，但误了时节，或糟蹋了地…”后半句他没说，但警告意味明显。
“谢老伯！”
陈禾心中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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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需要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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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了一把看起来最结实的木耒，尖端绑着一段被磨得光滑的尖锐石器。
他掂量了一下，又找了一块相对扁平锋利的石片和几段粗糙的麻绳。
他没有立刻去田里，而是先回到了里正家的窝棚后，开始摆弄那根木耒。
虎子（里正的儿子，那天表示不满的年轻人）和几个半大孩子好奇地远远看着，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怀疑和看热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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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活并不容易。
石片难以固定，麻绳粗糙勒手。
他忙得满头大汗，反复调整。
虎子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嗤笑：“瞎鼓捣啥？
耒耜祖宗传下来就这模样，还能让你改了天去？”
陈禾头也没抬：“祖宗传下来的，也能让咱吃饱才行。”
好不容易，一个简陋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加装踏脚横木的耒耜改造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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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况比他想得更糟。
土壤贫瘠，砂石很多，仅有的几株禾苗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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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极其耗费气力的过程。
每一次踩踏、挖掘、撬起土块，都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
汗水很快湿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手臂和腰背的肌肉酸痛不己。
但他咬着牙，一遍遍重复着动作。
远处田埂上，渐渐聚集了几个村民。
他们看着陈禾怪异的行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外乡人在干啥？
挖沟玩？”
“瞎胡闹呗！
好好地把地挖得一道一道的！”
“瞧那怪模怪样的耒耜，能好用？”
“里正咋就由着他糟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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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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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禾首起腰，抹了把汗，喘息着解释：“老丈，这不是胡搞。
挖出沟垄，播种于沟，幼苗得沟底水分滋养，抗风耐旱；待苗长，再培土壅根，以垄护苗，根深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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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举起耒耜，开始挖下一道沟。
“你！”
七叔公气得胡子发抖，但见陈禾不理，也只能跺脚，“倔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就等着颗粒无收吧！”
说罢，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陈禾顶着压力和疲惫，终于在那三分薄田上开出了几道规整的沟和垄。
但这只是第一步。
他需要种子。
最好的耐旱作物是黍米（小米），但村里粮种奇缺。
夜幕降临。
村民们都己散去。
月光下，陈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没有回里正家，而是悄悄走向白天注意到的那片野生黍米丛。
它们长得稀疏矮小，穗子干瘪，但确实是黍类。
他小心翼翼地采集那些几乎没什么收获的穗子，用手搓下寥寥无几的籽实，收集起来。
又搜寻了一些其他看似顽强的野草种子。
数量少得可怜，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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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躺在冰冷的田垄上，望着灰黄色夜空里那轮朦胧的月亮，胸膛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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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赢了，或许能挣得一线生机；赌输了……他闭上眼，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凉意。
远处，似乎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凄清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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