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奉行积分制恋爱。
英语完形填空全对加十分,换他一个牵手。
解出数学压轴大题加二十分,可以和他拥抱。
为了在生日那天得到他的初吻,我发奋图强在三模考试进步了十名。
当天,我涂着草莓味的唇釉,忐忑地踮起脚尖。
却听见他的抱歉——
乔栀,你能告诉老师那张作弊纸条是你的吗?
你是美术生,有几个污点无所谓。但楚幼,她是要冲全省名次的。
后来,我拿着清华美院的通知书对他说:
这个能加一百分吧,换你别再纠缠我,好吗?
01
沈铮说完那句话后,我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遍。
他蹙着眉头,很是不耐。
乔栀,我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如果是你作弊,伤害最低。
更何况按照你原来的成绩,这次进步这么大才更蹊跷,可信度也很高。
我攥紧了手指,脸色慢慢苍白。
可我没作弊,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伤害要我来……
沈铮又露出了那副神情,我噤了声,眸底染上一层雾气。
那种嫌弃我找不到辅助线时,嫌弃我发音不标准时会露出的神情。
嘲讽,不屑,甚至是鄙夷。
就好像我整个人蠢到令他发笑。
我紧咬着唇,低下头没勇气再看。
忍着泪拿出恋爱积分本,指尖止不住发抖。
我深吸口气,低声央求道: 今天是我生日,不聊这些好吗?
你看,我进步了能加三十分,可以兑换一个吻当我的生日礼物吗?
等到我举着本子的手渐渐僵硬,他才开口,声音很冷。
你确定不愿意?
他不在意我考了多少分。
这下,我连笑容都不能维持了。
为了积分,考试前一个月我刷了一本五三,整理错题的手指磨成了茧。
还放弃了全市美术联考。
这些努力,他都知道,可他还是毫不留情地说出让我背锅的话。
我紧紧攥着手,指甲没入皮肤,手中传来的疼痛拉回我的思绪。
沈铮冷着脸,两指间夹着积分本,顿了一秒后,扔进了篝火堆中。
语气冷得没有一丝一毫情绪起伏。
乔栀,我说过,我不爱和蠢人打交道。
你既然不愿意,那我也只能采取我的方式了。
我擦了擦眼睛,糟糕,黑色的睫毛膏晕了我一手。
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先答应下来了。
沈铮低下头,探究地看我,理所应当地开口。
觉得不公平?你一个差生为什么想要公平呢?
你作弊背处分,不走文化课一点影响也没有。楚幼背处分取消成绩,班级平均分怎么办,名次怎么办,她还怎么上好大学?
我愣住了,脸上火辣辣地疼。
最终,他一句话总结了利弊。
楚幼的价值大于你,以后的社会需要科学家,而不是一个只会画画的废人。
画画的废人……我嘴唇颤抖着,嘴里呢喃着这句话。
走艺考的同学教室在顶楼,学习被说成烧钱浪费。
我一路靠画画获过很多大奖,在老师同学眼里是废纸一张。
学素描找人体模特被说不知羞耻,是全校第一的沈铮来做我的第一个模特。
他是我偶尔自弃的生活中折射的微光。
而现在。
我悲哀地发现,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和其他人都一样。
他也同样看不起我。
那本被我从火中救出来的积分本,最终没能再回到他手上。
是他不要了的。
因为第二天,他和楚幼代表学校去数学竞赛了。
02
我的座位被泼上了脏水。
大写的抄袭怪被贴在了椅背上。
谁干的?
我极力克制情绪,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心底的委屈。
我扯下纸条一把撕碎,我没做,我不认。
学委推了推黑框眼镜,语气充满嘲讽。
自己敢干不敢让别人说啊?
全市联考你都敢抄,还故意把纸条掉在楚幼脚下,真给我们班丢脸啊
我没有那纸条不是我的。
我的辩解被更大声浪的讨伐掩盖过去。
装什么啊,你走艺考的,这次不作弊怎么可能比我分高?
幸亏班长出来替楚幼作证,不然楚幼的竞赛资格因为这被取消也太憋屈了
班长?沈铮。
我一颗心沉入谷底。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自己的方式。
考试时,他坐在我们身后。
在没有监控的教室,全校第一的作证就是证据。
此刻,再多的辩解都显得苍白。
我默默地把自己的位置移到了最后一排。
一堆素描纸下,是被我近乎翻烂的辅导书。
我捏着笔算考试时没解出来的压轴大题。
结果和答案一样。
上完课的班主任走到我桌旁。
在看到被泪水洇湿的答案时,叹了口气。
楚幼只是一时糊涂,她未来很长,你多体谅。
我刷题的笔顿了下,没有应声。
其实,你画画也挺好看的。
我轻轻笑了一声。
尖子生的班级里不允许出现玩物丧志的东西。
我的画,已经很久没拿出来了。
沈铮和楚幼荣获省赛第一、第二的消息传得很快。
他们并肩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
他们相视一笑,是对彼此成功的肯定。
底下学委在起哄。
才子佳人啊
有人转头望我,揶揄道: 某人也该有自知之明啊,倒追都追到我们班里来了。
识相的,也该搬出去了吧
我画画的笔一顿。
当时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从美术班转到这。
他们骂我倒追,不无道理。
我抬头活动颈椎。
恰巧对上沈铮的视线。
他没帮我说话,没和任何人说过我们的关系。
现在,也只是平淡地从我脸上扫过。
将背包里装的雪糕分给同学。
耶班长万岁
庆祝声快要掀翻屋顶。
不好意思啊,你运气不好,没有多余的了。
负责发的同学手里拿着最后一支雪糕,故作惋惜。
我摇了摇头。
很想说,他嘴上还有刚才吃雪糕剩下的奶油。
但最终只是无言地望向窗外。
绿色树荫上蝉鸣清脆。
如果在美术班,他们一定会叽叽喳喳围在窗前写生。
然后拿各种好吃的让我给他们指导技法。
我突然。
就很想很想,回到那个班级了。
那个,乔栀也会被喜欢的班级。
03
五月一到,时间变得更加紧张了。
后黑板的高考倒计时,每改一下,就像在人的大腿插了一把刀。
他们无暇再顾及我。
教室里只听得见笔尖与草稿纸的唰唰声。
这样也挺好。
我的书不会被强力胶粘上,桌斗里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垃圾。
用素描纸搭起的千层城堡。
是我最后的避风港。
可这天,有人闯了进来。
他是从村里小学转来的。
洗得发白的袖口,拘谨地搭在我桌上。
同桌好……我能进去吗?
我下意识张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很久没人和我说话了。
有些意外。
但我还是让开身子让他进去,又用湿巾将蒙尘的另一边擦得干干净净。
这是你画的吗?好厉害还有别的画吗?
陆洋指着那张风景静物,眼里亮起了星星。
我惊喜了一瞬,抿起唇很小幅度地笑了一下。
压低声音。
嗯呢,这里还有很多,你可以等自习后看。
谢谢同桌
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来不及放大的笑容在看见一脸冷漠的沈铮时收了回来。
他的眼神在我和陆洋身上打着转。
盯了好一会儿,弯起唇角勾出一抹嘲讽。
又来了……
我对这表情都快要应激了,率先避开了视线。
或许他是真的觉得我很烦。
答应我的表白不过是学霸权衡利弊后做的决定。
算了……
就当我为自己找了个辅导老师,顺便揩了他的豆腐。
之后别有交集就好。
04
第四次模考如约而至。
我的新同桌很厉害,是班级第九名。
前排的人纷纷侧目,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幅画。
送给你的谢谢你教我那么多绘画技巧
我眯起眼笑,郑重地伸出手接过。
面前突然闪过一道虚影。
沈铮手里拿着画卷,漫不经心地一抛。
在垃圾桶发出咣当一声。
近墨者黑……和她做同桌,你不怕下次考试跌成倒数啊?
陆洋梗起脖子,挡在我面前,语气不太好。
什么意思?
听着像是在维护我。
沈铮残忍地笑着将成绩单往桌上一拍,指着最后一页上我的名字。
你知道她是我们班倒数吗?
还有,你知道她从美术班转过来是干嘛的吗?
陆洋冲向垃圾桶,脸涨成了猪肝色。
倒数又怎么了她画画很厉害
她是来钓男人的。
沈铮直直盯着我,一字一句。
我的喜欢在此刻彻底被揉碎,浑身血液在此凝固,骤然的失温让我发不出任何音节。
陆洋停住脚步。
身后是同学的附和与劝导。
是啊陆同学,乔栀就是为了追我们班长才转来这个班的。
你对人家好,人家大概就把你当鱼养呢。
十七岁的年纪最禁不得两件事。
合群和面子。
所以陆洋主动搬走了他的东西。
按照成绩坐到了第四排。
公认的学霸聚集地。
我默默看着他走向前排,没有回头。
他带走了所有学习资料,却唯独没有带走那幅画。
风把掉落的画卷掀起一角,露出我的侧脸模样。
挺可惜的。
还是第一次被人画。
在沈铮抬脚欲走前,我拉住了他的袖子。
为什么?
沈铮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俯下身。
钓我一个还不够吗?
记住,你现在在我们班,别拉其他同学下水。
05
我听了他的话。
去找班主任写转班申请。
班主任将他那锃得发亮的头顶摸了又摸,砸吧嘴。
这事,不好办啊。
其实是谎话。
就像文化艺术节,同学们讨厌我,却不得不笑着劝我出一个独舞。
他们看低我,却又需要我出黑板报来得奖。
我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那朵花。
布织好了,花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我沉下声,据理力争了很久。
在大课间铃声响起时,站在了教室门口。
办公室在隔壁。
刚才的争吵已经让沉浸于写作业的同学抬起脸。
不耐烦地看着我。
烦不烦啊,要走就走,非要吵我们学习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
捏着申请朝自己座位上走。
过道伸出一只腿,将我拦住。
沈铮试探性问道: 你真要走?
不当凤尾,想当鸡头了?
乔栀,你真让我看不起你。
我很没用地没憋住眼泪。
心里那块关于他的伤疤被反复拿钝刀子割肉,疼得要命。
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我想走,我恨不得现在就离开你们
尖子班有什么好的?除了学习你们有哪点比我强?嘲讽、霸凌、自以为是,这就是所谓的尖子班?
眼泪糊了满脸。
朦胧中。
他们都站在我的对立面。
一本接一本的书连续砸了过来。
对啊,忘记说了。
他们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
自傲。
书的棱角砸在我眉骨上。
痛得我蜷下身子。
沈铮一动未动,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区别就是,我们以后会坐在办公室。
而你,前途未卜。
我本以为经过这几天,自己早已修得金刚不坏之身。
可现在才发现。
在面对毫不遮掩的恶意时。
我真的不太行。
这场闹剧止于班主任闻声赶来。
他递给我一张创口贴,装模作样地骂了那些学生。
同学间互相打闹嘛,乔栀,你能理解的对吗?
我点点头。
我能装作理解,可我不接受。
然后在放学时,默默从里面锁住了教室门。
幸好。
我除了学习,其他恰好都会点皮毛。
砸得最狠的那个女生,颤巍巍上前哑了声音。
你要干嘛?小心我告诉老师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看。
他们都知道,我在老师心里和他们天差地别。
那老师包容的后果。
就得他们承担。
我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抄起最厚的数学书朝她身上砸。
来拦一个,我砸一个。
我的手被人扯住,头皮扯得生疼。
他们人多,我弄不过。
但我还是不要命地向前冲,看着他们惊恐大叫就觉得畅快。
受伤了也没事。
我今天,就是想让他们知道。
我乔栀,没那么好惹。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