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刑警。
警号是 07134。
我爸是个历史老师。
给我取这名儿，估计是希望我能有点文化气息。
可惜，我一头扎进了警校。
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南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今天，是我正式报到的第七天。
南城，一座霓虹闪烁、欲望横流的城市。
摩天大楼的阴影下，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罪恶。
唐宋，发什么呆有案子
1.人偶剧场
喊我的是我的师傅，马卫国。
人称老马。
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花白，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鹰。
他是队里的老法医转过来的，对尸体和现场比对活人还亲切。
我一个激灵，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警服外套就往外冲。
警笛尖锐地划破清晨的宁静，我坐在副驾驶，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不是兴奋，是紧张，一种对未知的混合着恐惧的期待。
什么案子，马师傅?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马叼着烟，含糊地说: 大案。南城大剧院，发现一具尸体。
南城大剧院?
那不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吗?
已经废弃好几年了，听说要改建成商业综合体，一直没动工。
那种地方，怎么会……
警车在剧院门口停下，警戒线已经拉起，蓝红色的警灯闪烁。
映着剧院斑驳的外墙，显得格外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尘土和腐败物的味道。
小唐，跟紧我。记住，多看，少说，别碰任何东西。
老马掐灭烟头，表情严肃地叮嘱。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老马走进了这座死亡的剧场。
剧院内部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
座椅上蒙着厚厚的灰尘，舞台的幕布撕裂了一半，像一张巨大的、哀伤的嘴。
光线从穹顶破损的洞口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柱。
无数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如同亡灵的舞蹈。
现场勘查的同事们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像一群幽灵，在剧院里穿梭。
支队长梁伟也在，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此刻正皱着眉头听取汇报。
梁队。老马打了个招呼。
梁伟看到我们，点点头: 老马，你来了。小唐也来了?正好，见见世面。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鼓励还是调侃。
我有些窘迫，只能立正站好。
尸体在哪?老马问。
舞台中央。梁伟指了指。
我们穿过凌乱的观众席，走上舞台。
当我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那不是一具躺着或趴着的尸体。
那是一个人，一个男人，被摆成了一个提线木偶的姿态。
他的手腕、脚踝、膝盖、手肘、脖子，甚至眼皮，都被极细的几乎透明的鱼线吊着，连接到舞台上方的吊杆上。
他就那样悬浮在半空中，四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弯曲，脸上画着小丑一样夸张的油彩。
嘴角被鱼线向上拉扯，形成一个永恒而惊悚的微笑。
他穿着一套并不合身的燕尾服，像是从哪个旧戏班里翻出来的。
他的眼睛被鱼线强行拉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仿佛在质问苍天，又仿佛在等待着那个操控他的人下达下一个指令。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充满恶意和嘲讽的人偶剧场。
呕……
我终于没忍住，跑到舞台边缘干呕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如此诡异、如此挑战人类心理底线的犯罪现场。
书本上的知识，训练时的模拟，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老马递过来一瓶水，拍了拍我的背: 习惯就好。当警察，就得有颗大心脏。
我漱了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看向那个人偶。
我告诉自己。
唐宋，你是个警察。
眼前这个不是什么人偶，他是一个受害者。
他需要我们为他找出真相，讨回公道。
死者身份查明了吗?
老马开始了他的工作，戴上手套和口罩，仔细观察着尸体。
初步查明，叫赵启明，35 岁，本市一家投资公司的经理。一个年轻的刑警回答，昨晚他妻子报案说他失踪，没想到……
投资经理?
一个和剧院、木偶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死去?
死亡时间?
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 10 点到凌晨 2 点之间。
死因呢?
目前还不清楚。体表没有明显的致命伤，但颈部有勒痕，可能是鱼线造成的，也可能是窒息。需要解剖才能确定。
老马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目光如炬: 凶手很专业，或者说，很懂行。这些鱼线的打结方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看这些节点，是『普鲁士结』，通常用在攀岩或者救援中，可以自由调节松紧，但一旦受力就不会滑动。他把人体当成了一个真正的木偶来操控。
他指着死者被画花的脸: 这油彩，也不是普通的颜料，像是专业的舞台化妆品。还有这套衣服，虽然旧，但质料不错，应该是定制的。
梁伟脸色铁青: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在市中心，用这种方式杀人，凶手想干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
现场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强迫自己克服恐惧，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舞台上散落着一些旧的道具箱，上面积满了灰尘。
但有几处灰尘明显被擦拭过，留下了不规则的痕迹。凶手在这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我注意到舞台的侧翼，有一个通往后台的通道。通道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梁队，马师傅，你们看那里。我指着那个方向。
一个技术人员立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徽章，上面刻着一个奇特的图案——一只眼睛，被齿轮包围着。
这是什么?梁伟问。
没人认识。
带回去查。梁伟下令，老马，尸体交给你了，尽快出尸检报告。其他人，以剧院为中心，方圆五公里，给我把所有的监控都调出来一家一家排查赵启明昨晚的行踪，他接触过什么人，有什么仇家，都给我查清楚还有，这个徽章，查看看是什么组织的标志
命令下达，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我跟着老马，看着他指挥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人偶从半空中取下来。
当那些鱼线被剪断，尸体沉重地落入裹尸袋时，我仿佛听到了他灵魂深处那一声解脱的叹息。
这个城市，远比我想象的要黑暗。
而我的警察之路，才刚刚开始。
2.失落的线索
尸体被运回了法医中心。
老马一头扎进了他的解剖室。
那扇门一关，仿佛就隔绝了人间。
梁队坐镇指挥中心，一道道指令发出。
整个南城警方的神经都因为这起人偶案而绷紧了。
我呢?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自然是被分配到了最基础的工作——
排查监控和走访。
我和另一位老刑警，姓王的王哥。
负责赵启明公司和他家附近区域的监控。
赵启明的公司在 CBD 的核心地带，写字楼进出管理严格，监控密布。
我们花了一整个上午。
才把赵启明昨天离开公司后的行踪路线初步勾勒出来。
下午六点十五分，赵启明准时下班，开车离开公司停车场。
他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奥迪 A6。
六点四十分，他开车进入了金色年华小区，这是他的住处。
七点零五分，他的车又开出了小区。
奇怪了，王哥皱着眉，他妻子报案不是说他没回家吗?怎么又开出来了?
会不会是他妻子记错了，或者说了谎?
我猜测。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开车出来的，不是他本人。
王哥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立刻联系了小区保安，调取了门口更清晰的监控。
画面放大后，我们看到，开车出来的确实是赵启明的车。
但驾驶座上的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和口罩，根本看不清脸。
这就有问题了王哥一拍大腿，他妻子说他没有应酬，回家吃饭。他一个投资经理，这个点出去干什么?还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说明，赵启明很可能是在回家后，或者在回家途中，就遇到了凶手。
或者，他是主动去见某个不想让人知道的人。
我们继续追踪奥迪车的轨迹。
它驶离小区后，并没有朝市中心大剧院的方向开，反而朝着城郊开去。
南城的监控系统虽然发达，但总有盲区。
在一个老旧的工业区附近，奥迪车消失了。
这条路，再往前开就是南郊废弃的钢铁厂，那边几乎没有监控。王哥指着地图，凶手很可能是在那里换了车，或者通过其他方式把赵启明带到了大剧院。
线索在这里中断了。
另一边，赵启明的人际关系排查也陷入了僵局。
他平时为人谨慎低调，在公司里和同事关系尚可，但也谈不上特别亲近。
妻子说他没有外遇，也没有和人结仇。
投资公司的工作虽然压力大，但他业绩不错，最近并没有异常。
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城市中产，生活轨迹清晰。
傍晚，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支队。
大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梁队把我们召集起来开会。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梁伟的声音有些沙哑。
各组汇报了情况，几乎都是坏消息。
监控中断，关系网清白，大剧院附近也没有找到目击者。
法医报告出来了。
老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死者赵启明，死亡时间确定在昨晚 11 点左右。直接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凶器应该是很细的绳索或线状物，和吊着他的鱼线不是同一种。他的颈椎有被强行扭动的痕迹。
老马顿了顿，继续说。
在他的胃里，我们发现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主要是米饭和蔬菜，符合他妻子说的回家吃饭的情况。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
我们在他的血液和组织样本中，检测到了高浓度的麻醉剂成分，是一种强效的肌肉松弛剂，通常用在大型外科手术中。
肌肉松弛剂?
这说明，老马推了推眼镜，死者在被吊起来之前，很可能已经被深度麻醉，失去了反抗能力。凶手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摆弄一个真正的『道具』。
他是在死者失去意识，甚至可能已经死亡的情况下，才把他布置成木偶的样子。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凶手不仅残忍，而且冷静得可怕。
他不是激情杀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还有，老马翻到报告的下一页，我们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微量的纤维组织，不是他自身衣物的。经过比对，这种纤维，来自于一种非常古老的绒布，通常用来制作……舞台幕布。
舞台幕布?
大剧院的?
不对，技术科的同事立刻说，我们检查过大剧院的幕布，纤维样本对不上。
那会是哪里的?梁伟问。
老马摇摇头: 暂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死者在失去意识前，可能和这种绒布有过接触，或许有过挣扎。
那个徽章呢?
我忍不住问。
梁伟看了我一眼，示意情报组的同事回答。
查过了，情报组的小李说，这个『眼睛齿轮』的徽章，我们查遍了所有已知的组织、社团，甚至是网络群组，都没有找到任何匹配的信息。
它要么是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要么……就是凶手自己设计的，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线索似乎很多，但每一条都指向了死胡同。
凶手像一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一个诡异的现场和一堆谜团。
这个凶手，一定非常了解大剧院。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能自如地使用吊杆，知道后台的结构，甚至可能知道哪里是监控死角。他会不会是以前在剧院工作过的人?
梁伟点点头: 这个方向我们也在查。大剧院废弃前的工作人员名单很长，正在逐一排查。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很多人都联系不上了。
会不会是，凶手不止一个人?王哥提出了另一种可能，布置现场需要时间，还要运送尸体，一个人恐怕很难完成。
如果是团伙作案，那就更麻烦了。
梁伟揉着太阳穴。
会议开到深夜，也没有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
梁伟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战。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个人偶的样子，那个诡异的微笑，空洞的眼睛。
还有那个眼睛齿轮徽章，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直觉告诉我，这个徽章绝不是混淆视听那么简单。
它一定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