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是全市联考第一的学霸。
我能拿省状元,轻松进清北,能给学校和本市带来荣誉。
你算什么玩意?没有人会因为你,惩罚我。
她,说对了。
班主任、校长不耐烦地训斥我: 拖车尾就不要耽误学霸高考。
警察黑着脸随意地说着: 高考完不就能分开了?没事找事。
只有爷爷关心我,却被姜莱爸爸辱骂,急火攻心,一命呜呼。
高考结束后,我穿着孝衣,捧着爷爷的骨灰盒,跪在学霸的表彰大会上。
一字一句对着镜头问道: 难道只要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1
爸妈死得早,我从小是由爷爷一手带大的。
成绩一般,长相一般,性格一般,家境连一般都算不上。
因此,我成了学霸姜莱霸凌的对象。
她带头把我堵在厕所,殴打淋尿,还剥光衣服拍裸照。
姜莱不咸不淡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陈凡,我考了全市联考第一,压力太大了。能成为我的解压筒,你应该感到荣幸。
她青春靓丽,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担忧。
她们玩累了,把我扔在原地,转身就走。
我狼狈不堪地回了教室。
班主任皱眉瞥了我两眼: 你掉粪坑里了?一身的尿骚味。
真是麻烦,成绩不好,纪律不好,现在连卫生都搞不好了,你还能干点什么?赶紧把自己弄干净,再回来上课
姜莱若无其事地坐在座位上,玩味地浅笑着。
同学们都低着头,不敢多看我一眼。
是姜莱,是她把我弄成这样的。我小声却坚定地说着。
班主任的脸拉得更长了,姜莱也收了笑,死死盯着我。
陈凡,你给我闭嘴。你怎么天天盯着姜莱?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你又胡说道什么?赶紧滚
在班主任癫狂的喊叫声中,我转头离开了教室。
她知道我没说谎,可她要装作我是在说谎,所以才如此歇斯底里。
陈凡,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从来不反抗,只知道顺从和求饶,很没意思。
你很好玩,你从不求饶,一定要继续保持,别让我失望啊。
姜莱把我当成解压玩具,已经快一年了。
这在学校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所有人都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他们乐于见到姜莱有了固定的发泄目标,不用再惶恐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
我刚从宿舍卫生间出来,午休的舍友们就回来了。
怎么满屋子骚味?真恶心。陈凡,赶紧滚过来,把屋子收拾好。
真倒霉,我怎么会和你住一间宿舍,晦气死了。
舍友的嫌弃和厌恶毫不掩饰。
可是之前明明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我刚被姜莱盯上的时候,她们还会安慰我,给我打气。
可后来她们不仅远离了我,慢慢地竟也变成欺负我的一份子。
破窗效应放在人的身上,效果显著且残忍。
我闷头擦着地,耳边是舍友故意摔打的埋怨声。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猛地推开。
姜莱和她的小跟班们站在门口,漠然地盯着我。
滚
刚还对我颐指气使的舍友们,此时就像见了猫的老鼠,灰溜溜地贴着墙边跑了。
姜莱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陈凡,你这张嘴还会告状啊我真是给你脸了。
门,关上了……
2
我是在医院醒来的。
闭着眼,就听见许多人不停地吵着。
老头,我劝你不要太贪,什么不要赔偿,你就是想要的更多。现在马上高考了,你是想趁火打劫吧?
我睁开眼,看到姜莱爸爸正把两摞钱砸到我爷脸上。
老头,拿着这两万块钱,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听懂了吗?要是耽误我闺女拿省状元,上清北,我弄死你
爷爷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消瘦的身子不自觉地哆嗦着,连身上满是汗渍的褪色衣服都跟着乱颤。
你们家孩子欺负了我孙女,我不要钱,我就要个理。
我,我要报警。
爷爷一辈子老实本分,从不敢多说一句话,此刻的坚持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报警?你再说一遍?
姜莱爸爸满脸通红,怒目圆睁地举着拳就要朝爷爷挥来。
他魁梧的身体像小山一样,把爷爷笼罩在身影里。
姜莱爸爸,稍安勿躁,冷静。
校长脸上挂着虚假的笑,缓缓开口。
老人家,孩子在学校受伤我也很难过。不过,这是她自己受的伤,其实和别人没有太大关系。
姜莱爸爸是怕闹得太大,影响到孩子高考,才想着吃点亏,掏钱了结。
这并不说明,就是姜莱的错。
就是姜莱把我打成这样的,你们都知道……
我骤然开口,每说一个字,身上便疼上一分。
所有人这才发现我醒了。
爷爷快步跑到我身旁,干裂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
陈凡,说话要有证据。
对着你们宿舍的摄像头正好坏了,什么都没记录下来。
不过就算姜莱确实去了你的宿舍,又怎么能证明你的伤和她有关呢?
报警打官司的话,你们爷孙俩耗得起吗?你知道的,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
如果因为这件事耽误了高考,你和你爷爷这么多年的辛苦可就全浪费了。
陈凡,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校长脸上还带着笑,眼里却都是寒光。
我突然头疼欲裂,却也不得不承认,校长说得对。
爷爷一人供我上学,又是种地又是打工,本就瘦弱的身体早就佝偻得像个大虾。
如果这次高考耽误了,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交不上几万的复读费,我不会再有第二次高考的机会。
穷人,终究还是向现实低了头。
我同意了私下谅解,也提出了几个要求:
把我调到别的班级;
给我安排个单间宿舍;
姜莱爸爸和校长要保证霸凌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在他们一一同意后,我签了谅解同意书。
学校支付了我住院的费用,我也收下了那两万的赔偿金。
爷爷委屈地抹着眼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我床头。
凡凡,是爷爷没用,爷爷对不起你爸妈。
我吃力地握着爷爷的手: 爷爷,等我考上大学,就带你过好日子。
3
三天后,我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回了学校。
换了班级和宿舍,我形单影只,有时一天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偶尔在食堂、操场见到姜莱,也只是远远瞥上一眼就快步离开。
她没再来找过我,可我却越来越害怕。
以我对姜莱的了解,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我就像是深夜困倦异常,却仍然揪心等着楼上扔下第二只靴子的人,越来越烦躁和紧张。
我明明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反而心虚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霸凌的伤不仅在身体上,它在人心中挖的坑,才是最大的定时炸弹。
我打定主意,与其这样诚惶诚恐,不如明天就请假,回家去复习。
心里盘算着,手上的钥匙拧开了宿舍的门。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被揪着头发拽进了房中。
阴冷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陈凡,你以为换了班级,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这些日子你拿着我爸的钱,过得很滋润啊。
靴子,终于落了地。
我爸从来没说过我,竟然因为你训了我一顿,你说你该不该死?
姜莱把我的头狠狠地磕在桌子上。
我大声喊叫,然而隔壁宿舍的同学却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鼻子流出的血滴落在泛黄的校服上,慢慢晕开。
姜莱没有收手,她抬脚狠狠踹着我的肚子,剧烈的绞痛袭遍全身。
我咬牙忍着,挣扎起身拼命向姜莱撞去。
却被她反手擒住,用自带的绳子把我捆得结结实实。
陈凡,我现在觉得不好玩了。你真可恶,惹得我爸骂我,连校长都找我谈话了。
我和他们说我错了。可,我错哪了?你这样的垃圾,能和我搭上关系,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她慢慢从双肩包里抽出一块砖头,就那样拎着,慢慢朝我走来。
我拼命往后挪着身体,恐惧像盛夏从头浇下的冰水,让我浑身颤抖。
姜莱,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会影响你的排名,和你没有任何交集,也从没得罪过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我?
我低吼着,校服上殷红的血在夜色下黑得发紫。
她停下脚步,蹲了下来,像盯着猎物一般凝视着我。
为什么?我想想……
好像,没有理由。坏人做事才需要理由,我不是坏人。
我只是个单纯的恶人,而已。
姜莱把毛巾塞进我的嘴里,又轻柔地拽过我的右手,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高高举起的板砖快速落下——一下,两下,三下……
谁,能来救救我
4
我的右手废了,白花花的骨头裸露在外,血肉模糊。
姜莱离开后,我强撑着打了报警电话,而后便瘫在地上。
右手传来的剧痛让我大汗淋漓。
心疼得揪到了一起,我知道,今年的高考就这样错过了。
我后悔,当初我就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对姜莱摇尾乞怜就好了。
为什么要硬抗?死闭着嘴不肯求饶,到如今又有什么用?
我嚎啕大哭,为我的右手,为我自己,为我爷爷。
警察很快把我送到了医院,他们十分重视这起案子,尽职尽责地记录询问。
爷爷再一次来到了医院,他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爷爷,对不起,我可能参加不了今年的高考了。
没事的,没事的。爷爷笨拙地安慰着我,眼泪却已经填满脸上的沟壑。
我被推进了手术室,再次出来已是凌晨。
爷爷手忙脚乱地围着我,想要帮忙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就在这时,一群人闯进了病房。
校长、班主任和刚刚问询我的警察,都跟在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身后。
领导冷眼看了看我,只留下一句毫无温度的好好休息,就另一群人离开了。
他们还把爷爷叫了出去,说了很久很久。
我在麻药的作用下,一阵阵地迷糊。
只知道一群人推着我走来走去。
我被抬上了救护车,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被抬了下来,推进了另一所医院。
第二天我彻底清醒过来,才猛然发现。
这里,竟然是精神病院
他们,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5
恐惧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泄出。
手机和随身的一切物品都被收走了,我和谁都无法联系。
我挣扎着起身,跑出病房,就要往外冲。
护士和保安一拥而上,抓着我径直往回拖。
我大声嘶吼着,试图解释: 我不是疯子,我是正常人。我要出去,我要见爷爷,让我出去啊
护士们充耳不闻,连动作都不曾慢下半分。
大厅里自由活动的精神病人齐齐看向我。
其中一人指着我笑着大喊: 每个新来的都说自己没病。其实,这里真正没病的就只有我。
玉皇大帝还能生病?阿门。
那一刻,我仿佛置身炼狱。
我被按在床上,捆上了束缚绳,又被注射了镇静药物。
那些天我被迫吞了许多精神类药物。
整日昏昏沉沉,没有力气,没有情绪,没有欲望,就像一具会动的尸体。
十天后,我又毫无征兆地被放了出来。
我站在精神病院门口,爷爷没有来接我。
手机和随身物品还给了我,幸亏里面还有些钱,我辗转回了家。
刚走进胡同,就看到地上铺满黄色的纸钱,我家大门上也悬着白色的纸花。
邻居大娘看到我,惊呼着扑了过来,一把拉住我。
凡凡啊,你怎么才回来呀。你爷爷他,他走了……
这,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