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把他挂到了相亲角。
想叫他忙着谈恋爱没时间开会。
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
后来他喝醉了酒，咬牙切齿问我:
把我挂相亲角，嗯?
知道我接了多少骚扰电话么?
我瑟瑟发抖: 你全都知道了?
全?都?
小没良心的，你还干了什么?
1
我老板是个毒舌精。
菜市场最能说会道的大妈 t。p10，加起来都干不过他。
他还巨爱开会。
一周一小会，两周一大会。
人往主席台上一坐，小嘴儿叭叭叭就开始输出。
丝毫不顾及台下员工的死活——
主要是我的死活。
作为博彦辰的秘书，他开一次会我就得给他准备一次发言稿。
烦不胜烦。
关键他还很挑。
这就是你花了一下午写出来的东西?隔着屏幕我都闻到了 AI 味儿。
这种垃圾就别打印了，A4 纸的含金量都比它高。
我开这么高工资请你来当秘书，你就拿这种东西敷衍我?
拿我当日本人整啊季妍妍?
说的没错，就是拿你当日本人整。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很乖:
抱歉老板，我再改改。
改得明白吗你?
博彦辰抬起手腕，看看表:
饭点了，选个餐厅，边吃边聊吧。
又吃?
每次改发言稿都是。
要么边吃边聊，要么加班 1v1，他亲自指导我改。
但是话说回来。
他一个哈佛商学院毕业的，确定能指导我?
姐好歹北大中文系，遣词造句不比他强?
合理怀疑博彦辰是没事找事，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老板想吃什么?我定位置。
呵，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口味?
季妍妍，你这秘书到底是怎么当的?
我垂眸扶眼镜，按下朝他翻白眼的冲动。
工资是很高不错啦，但我是秘书又不是保姆，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也很正常啊。
隔壁商圈儿新开了家 。makase，就吃那家吧。博彦辰道。
嗯?
。makase?
好耶，我前几天刚发了朋友圈想吃。
等等，怎么会这么巧?
我前脚说想吃，后脚他就让我订餐厅?
老板，你是看到我朋友圈了吗?
没道理啊。
我不是屏蔽他了么?
女人，不要想太多，是我自己想吃，馋很久了。
但你不是海鲜过敏么?
博彦辰懵逼了两秒，然后右手握拳，抵着唇轻咳一声。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
读书那会儿，是谁不小心吃了只蟹腿，脑袋肿成猪头，嘴巴肿成香肠?
罢了，兴许是脱敏了也说不准。
那老板，这顿饭走公账还是私账?。makase 好贵，总不能让我请吧?
我笑眯眯，尾音里带着兴奋，差点当场咽口水。
博彦辰轻笑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瞄我一眼: 出息。
2
博彦辰撒谎了。
他根本没脱敏。
但凡沾点海鲜的东西，都往我面前堆。
而他点了份海苔碎，就白米饭。
你不是馋很久了吗?怎么……
博彦辰垂着眼眸拌饭，浓黑的睫毛好似一片鸦羽。
细长的手指捏着汤匙，细细将海苔碎和米饭搅拌均匀。
不说话的时候，还挺有魅力的。
帅，优雅，凌厉眉眼带点攻击性。
是啊，我就是馋海苔饭很久了，有问题吗?
......
可惜长了张嘴。
海苔碎也是海产品，一会儿过敏别怪我没提醒你。
......
嘿嘿，扳回一城。
所以你朋友圈为什么屏蔽我?
夹菜的手一顿: 博彦辰，你在我朋友圈安插眼线?
博彦辰一挑眉: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哼唧一声，阴阳怪气: 哪个打工人不屏蔽领导啊，谁让您是老板，我是牛马呢。
不准屏蔽了，再有下次，扣工资。
......
3
正吃着呢，一道熟悉嗓音响在不远处。
呀，这不是博总和季秘书么?
市场部的 Mina 扭着腰肢，款款走了过来。
真巧呀博总，您也在这儿吃饭呢?哎呀真巧……就您和季秘书两个人么?
嗯。博彦辰淡淡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
那，那我能……
Mina 指了指我们这桌的空位，言下之意是想和我们一起吃。
我放下筷子，看向博彦辰。
他买单，让不让蹭饭，他说了算。
博彦辰有些不悦。
眉毛微不可察地拧在一起，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谢谢博总~
Mina 歪着头矮身一蹲，娇娇俏俏地道了谢。
兴高采烈地去拉博彦辰身旁的椅子。
却被他抬手拦住，眉毛一挑，冲我旁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Mina 嘟着嘴，小腰一扭，小脚一跺:
好好好～我挨着季秘书坐。
我扶了扶眼镜。
像 Mina 这样脸蛋儿漂亮，身材也好的女人……
换个男人，早就被钓成翘嘴儿了。
——博彦辰真是不解风情。
4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方才还贱兮兮叭叭叭个不停的博彦辰，突然噤声，一言不发。
Mina 端起杯子，夹着嗓子:
博总~上回的事儿，我一直想跟您赔礼道歉呢。
今天可算给我逮着机会了，敬您一杯。
说完便仰起脖子，干了那杯清酒。
博彦辰: 道歉不必，下不为例。
这话听起来像是接受了 Mina 的道歉。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Mina 此举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博彦辰特别讨厌觊觎他美色的女人。
Mina 是市场部中层，按理说有事情是该给她的上司汇报，再由她的上司给博彦辰汇报。
前阵子，她以上司出差为由，带着文件杀到总裁办公室汇报工作。
要真是汇报工作吧，倒也没啥。
越级汇报也算不上多大个事儿。
但 Mina 的目标可不是工作，而是博彦辰。
卷发大红唇，包臀超短裙，黑丝细高跟。
白色紧身衬衫，扣子开到第三颗。
我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要跳擦边舞。
博彦辰更是被吓了一跳——
Mina 汇报着汇报着，就弯腰贴到他身上了。
博彦辰长腿一蹬，一个丝滑后退，老板椅就滑到了半米开外。
季妍妍
他高声喊我名字。
彼时我正埋头整理文件，灰头土脸。
进他办公室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签字笔。
什么事老板?
博彦辰指了指我，看向 Mina 的眼神比南极的寒冰还冷。
她穿的什么?
Mina 涨红了脸，结结巴巴:
针织衫……长袖……长裤……平底鞋……
是中老年时尚开衫，冰丝阔腿裤，通勤软底鞋。我补充道。
博彦辰睁着眼说瞎话:
看看小季吧这才是上班该有的打扮
你穿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全身上下加起来没有二尺布，仿佛下一刻就要去打碟。
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博氏集团是什么不正经场所。
你看看人家小季吧多朴素多端庄多大气
改明儿再穿成这样，你就不必来上班了。
出去
5
Mina 红着眼跑了。
端庄大气且朴素的我扶了扶黑框眼镜。
老板，下次喊我小季的时候，可以不加吧吗?
博彦辰的嘴角抽了抽，俊俏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板着个脸，轻哼道:
什么人都往我办公室放，你这秘书怎么当的?
罚你下班不准走，留下来陪我加班。
......
你小子一天天无所事事，不是打游戏就是看盘。
有什么班可加啊。
神经。
6
我挺佩服 Mina 的。
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能屈能伸。
前番被博彦辰骂得那么惨，换个人估计都破防辞职了。
她却没事儿人似的，依旧艳光四射，妆容精致，只不过身上的布料多了些。
今天她穿得格外朴素，跟我那天穿的大差不差。
但架不住年轻身材好，大妈针织衫也盖不住玲珑曲线。
关键人情商和智商还很高，笑眯眯跟博彦辰道歉。
这般玲珑通透的美人儿，活该她年纪轻轻就混到了中层。
可惜啊，博彦辰不解风情。
等等，他到底是不解风情，还是不行?
嘶......
吃饱了吗小季?吃饱了就走吧。博彦辰道。
Mina 刚举起的筷子，停在半空。
我嘴里嚼着刺身，想说还没吃饱，却被博彦辰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发言稿还没改呢。他说。
啊是的，光顾着吃，半个字稿子都没讨论。
我不舍地看了眼满桌佳肴，擦了擦嘴。
吃饱了老板，走吧。
博彦辰如释重负般起身，跑得飞快。
我有些尴尬地朝 Mina 笑笑:
钱付过了，你慢慢吃啊。
7
下了车库上了车，司机却不在。
我没吃饱，有点心烦意乱。
靠在椅背上，不吭声。
博彦辰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季妍妍，回魂
我挥了挥手，没好气道: 幼稚。
程师傅去哪儿了，怎么没在车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便闭了眼，靠在椅背上小憩。
我从包里摸出发言稿，开了阅读灯开始改。
十来分钟后，稿子改得七七。
程师傅带着 。makase 的服务员，推着一架三层餐车从电梯里出来。
我叫醒博彦辰: 啥情况?
他睁开惺忪睡眼: 下车，吃饭。
我有些茫然地下了车。
服务员: 先生，菜备齐了，请慢用。
怎么用?这也没凳子啊，蹲着吃?
博彦辰轻轻戳了戳我的头: 就你这智商，怎么上的北大，走后门儿的吧你?
而后按开了尾箱，一屁股坐了上去。
大手往旁边一拍，笑眯眯道:
呐，这不就能坐了吗?
我从善如流地蹭过去，挨着他坐下。
博彦辰人高马大，大喇喇坐着，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我尽量靠边，却还是挨得很近。
一点点暧昧。
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吃饭要紧。
我捡着爱吃的大快朵颐。
博彦辰却没有动作。
他撑着手往后仰躺，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我身上。
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嘴里塞着鳗鱼: 合着你就是不想跟 Mina 一起吃饭呗。
她觊觎我的美色，你看不出来?
那不很正常么?从小到大，觊觎你美色的人还少吗?
博彦辰轻笑一声: 那你呢?
什么?
我茫然抬头，撞进一汪深潭。
博彦辰看着我，嗓音暗沉:
你觊觎我的美色吗，妍妍?
8
这声妍妍让我有些恍惚。
恍惚间思绪飘回十年前。
那时的我们，还是青葱少年。
他不是眉眼凌厉的博总，我不是总裁秘书季妍妍。
别误会，不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剧本。
我们是再普通不过的高中同学。
同班，不熟。
在路上迎面撞见，彼此都不好意思打招呼那种。
那会儿我有个青梅竹马的暗恋对象，叫谢若愚。
而我和博彦辰，有仇。
9
为什么有仇呢?
主要是因为我嫉妒他。
博彦辰胎投得好，生来就拥有一切，唯独没有烦恼。
而我。
我的人生是地狱开局，buff 叠满。
嗜酒的爸爸早死的妈，不成器的哥哥破碎的家。
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呢?
我爸是十里乡出了名的酒蒙子，喝高了就打人。
我哥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坑蒙拐骗样样都来。
家里两个壮劳力，还有几亩薄田。
明明能丰衣足食，却时常揭不开锅。
我能读上书，全靠国家资助。
学费是申请减免的，生活费靠打工和奖学金。
偶尔我爸还会拿我的奖学金去买酒，喝醉了就打我——
妈妈被他打死了，我哥他已经打不过了，只能打我。
而我哥有样学样，偷我的奖学金去嫖。
明明是血亲，可我防他们就像防贼。
那个破破烂烂的，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是我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阴影，也是年少的我拼了命想要逃离的所在。
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读书，读出去
逃离这里，逃得远远的
我为了拿奖学金，学得很刻苦，打工之外的时间，全部拿来学习。
但还是考不过博彦辰。
他似乎毫不费劲，就能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我不服气。
凭什么他连学习都比我好?
我们几乎没说过话。
但我将他当成敌人，暗中较劲。
10
高二下，我一直被博彦辰压着，每次月考都是第二。
为这，我躲在小树林哭鼻子，跟谢若愚倾诉。
好巧不巧被博彦辰听了去。
那个博彦辰实在是太讨厌了。
凭什么他轻轻松松就能拿第一，而我拼尽全力却只能第二?凭什么?
凭我智商高啊。
博彦辰从墙角拐出来，单手插兜，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怎么，技不如人就开始背后蛐蛐我?季妍妍，你怎么是这种人。
说人小话被当场抓包，我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击。
瞠目结舌地看着博彦辰，脸涨得通红。
想拿第一啊?那就别谈恋爱啊，多读书多看报，少谈恋爱多睡觉。
???
谁说我谈恋爱了
我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喊道:
我和若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以为谁都像你，天天收情书。
嘿，收情书那是哥有魅力，哥不像你，好好的自习课不上，跟男同学钻小树林，卿卿我我。
你......
我气急，却嘴笨，不知如何反击。
又羞又恼，哭得愈发厉害。
博彦辰见我的眼泪儿大颗大颗往下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谢若愚将我护在身后，正色道:
我和小妍一起长大，她就像我的亲妹妹。
刚才她情绪激动说了几句不好听的，但事出有因，博同学就不必斤斤计较了吧。
事出有因?什么因?考不过我还要骂我，完后还说我斤斤计较，你们俩真是有意思哈。
谢若愚默了默，解释道:
如果一直考不到第一名，小妍的奖学金就会掉档，少拿两千。
哦，为了钱就能说人坏话?不就是两千块吗?哥一双鞋都……
说到一半，博彦辰突然收了声——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会伤到我的自尊。
我攥紧拳头，辩解道:
我没说你坏话，我只是说你讨人厌而已
讨人厌不就是坏话么?
这不是坏话，这是实话
长这么大，头回听到有人说我讨人厌的，考不过我就讨厌我是吗?
季妍妍，你无理取闹
我没有
你就有
......
我哭着跑了。
隐约听见谢若愚道: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几千块的鞋子说买就买。
两千块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但那是小妍两个月的生活费。
11
我更加讨厌博彦辰了。
甚至将他视作一生之敌。
但到底为什么讨厌，我也说不上来。
他其实人不坏，就是嘴贱了点。
也许，我是嫉妒吧。
嫉妒他出身好，智商高。
嫉妒他总是压我一头，拿年级第一。
嫉妒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他轻轻松松就能得到。
他似乎想跟我道歉。
好几次擦肩而过，他都欲言又止。
而我目不斜视，假装看不见。
一方面是因为讨厌他，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理亏。
——我考不过他，是自己技不如人，确实不该在背后蛐蛐他。
所以当陌生人就好，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两千块，我周末多打一份工，网上多做一份兼职也能赚出来。
辛苦一点罢了，少睡几个小时罢了。
咬咬牙就能挨过去。
可博彦辰不知怎么想的，开始往我桌肚子里塞东西。
零食、奶茶、文具，后面还直接塞钱。
起初我并不知道是他干的。
直到那天体育课，我来姨妈肚子疼，回教室休息。
撞见博彦辰在我座位上鬼鬼祟祟，一会儿翻翻我的书，一会儿看看我的笔记。
还盯着我笔袋上的一个布娃娃出神。
你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这是距离上次争执后，我们第一次说话。
博彦辰被吓了一跳，看到是我后，脸迅速红温。
没，没什么。
你翻我东西?
他从桌肚里抽出手，举起来做投降状。
我不是，我没有
掉在地上的钱出卖了他。
500 块，我半个月的生活费。
原来是你……
我有些震惊。
眼见着装不下去了，博彦辰嘴硬道:
没别的意思，我，我钱多烧得慌。你拿去买辅导书，不然以你的智商，别想考过我
?
虽然你确实没我聪明，但我也不是说你笨，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总之就是……
越说越离谱。
算了不说了
博彦辰面露懊悔，逃也似的从我座位上窜起来，飞奔出了教室。
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钱。
连带着他之前给的，一分不差装在信封里，放进了他的书包。
想了想，又提笔在信封上写下几个字:
Duck 不必
后来他从包里摸到信封，猛地回头看我。
我装作无事发生，闷头写作业。
余光却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是我看不懂的神情。
再后来，他还是会往我桌肚里塞吃的喝的用的，却再没塞过钱。
12
这件事对我们俩的刺激都很大。
我愈发发愤图强，起早贪黑地学。
而博彦辰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到高考，再也没考过第一名。
有传言说博彦辰恋爱了，耽误了学习。
我跟谢若愚吐槽:
看吧，当初在小树林还义正辞严地劝我不要和你谈恋爱，结果他自己呢?真是笑死个人。
谢若愚看着我，一双翦水秋瞳里装着复杂情绪。
你确定他是谈恋爱，而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故意考第二，好让你拿一等奖学金?
???
我愣住了。
想想又觉得不合理。
他怎么可能那么精准地控制分数，刚刚好比我少几分，又比第三名多几分?
第一，你们俩是断层领先，比第三名多出几十分。
第二，如果每道题都知道正确答案，拿捏分数也不是不可能。
我又愣住了。
但还是觉得不合理。
就算他真的能拿捏分数，也没理由让着我啊，他才没那么好心。
小妍，博彦辰只是嘴贱，但人挺好的。
那是你不了解他。
你了解?
我跟他同班，怎么着也比你了解多一点吧。他第二我第一，只有两种解释。
什么?
要么，他是真的谈恋爱耽误了学习，要么就是故意藏拙，想叫我轻敌大意。
谢若愚无奈一笑: 你这什么奇怪的脑回路……算了，当我没说。
13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博彦辰以高出我 12 分的成绩拿下理科状元。
我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沮丧的——居然又输给了他。
但也没关系，714 的裸分，我的清北也稳了。
只要能上清北，奖学金都是一样的。
第二反应是——
我就知道，那家伙嘴那么贱，怎么可能会有女生跟他谈恋爱?
果然是藏拙叫我大意，然后再考个状元，出尽风头，震惊所有人。
可恶。
14
填志愿前，博彦辰联系过我。
恭喜你啊。他说。
也恭喜你啊省状元。
正在输入的字样跳动了一会儿，归于平静。
我心里咯噔一跳，想说他该不会察觉到我在阴阳怪气吧?
但转念一想，他憋了个大招给我，我阴阳一下又咋啦?
那个，你准备报哪个大学啊妍妍?
妍妍?
喊得怪亲热的。
没那么熟，请喊我大名。
哦，好的季妍妍。
你准备报哪个大学啊季妍妍，清华还是北大?
这小子打听我报哪个学校干什么?
我拿不准他的意图，反问道: 你呢?
我想去清华。
哦。
那你呢那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报清华?
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说，读同一所大学的话，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认真的吗同学?你那小嘴儿跟淬了毒似的，还能照应别人?
而且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北大中文系，不打算去清华。
于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的实力肯定能上清华，说不定还能进姚班。
不出意外的话，能进。
不过你别自卑啊妍妍，就算你进不了姚班，我们在同个学校，我也能照顾你的。
?
自卑?我为什么要自卑?
而且你一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大少爷，照顾我?
主语宾语搞反了吧?
我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不打算再聊。
可博彦辰却不依不饶:
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要不要报清华啊?
你要是想去北大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一下，反正都是顶好的学校。
没别的意思啊，就是人生地不熟的，有个熟人能更好地适应新环境嘛。
诶你说话呀妍妍。到底清华还是北大?
季妍妍?
季小妍?
小妍?
小季?
......不理我?
真有你的季小妍
好好好，再跟你说话我就是狗
还配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幼稚。
我心里想。
抬头看见靠窗的书桌上，放着一包薯片。
想起博彦辰往我抽屉里塞的东西。
心下一软。
罢了，就当哄小孩儿吧。
清华。我回他。
刚刚才放了狠话，说再不跟我讲话的人，秒回。
好清华见
15
学校给了我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整整十万之多。
十万，我十七岁的人生里，头回见到这么多钱。
可我来不及兴奋。
满脑子想的都是，藏在哪儿，才能不被我爸和我哥抢走?
我找谢若愚，想让他帮我保管。
帮你保管也不是不行。但是小妍，咱们两家知根知底，你哥和你爸又知道我们走得近。
他们在你身上找不到钱，肯定会来找我。
他们是你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我要是不拿出来，说不过去啊。
这话不无道理。
但我还是有些失落。
我很想说，你可以不承认帮我管钱啊，他们又不能去查你的账户。
但我清楚我爸和我哥的德行。
谢若愚也清楚。
真闹到谢家去，就是给人添麻烦。
所以……谢若愚是怕麻烦么?
他的目光有片刻闪躲。
这样吧小妍，我帮你存一半，如果他们闹得太凶你拗不过，就说只有五万块，给他们一些。
他们拿到钱就不会闹了，那我手头这五万就是安全的。
嗯，五万安全，你和你的家人也安全。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我也能理解谢若愚的顾虑。
但突然就不想麻烦他了。
16
我在城中村租了个单间。
一来方便打工，二来可以离我爸和我哥远远的。
我找了两份暑假工。
白天在辅导机构上课，晚上在 KTV 端盘子。
我每天都给自己打气——
再坚持坚持，过完这个暑假，就能离开江城了。
换张电话卡，彻底逃离我哥和我爸的魔爪。
好在我爸和我哥都很蠢，不知道考上清北是有奖学金拿的。
所以也没来找我麻烦。
安安稳稳地过了两个多月，眼见着就要开学，却出了事。
17
那天晚上，我照常到 KTV 端盘子。
好巧不巧，我哥和他那群狐朋狗友来这里唱歌。
他正在跟朋友吹牛逼。
我妹高考 714 分714 啥概念知道不?
全中国大学任选
往后北大读出来，年薪百万千万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一手搂着太妹，一手端着酒杯，二郎腿翘起，仿佛考 714 分的不是我，是他。
哎呀季哥~你妹妹这么厉害，往后多带带我呀~
他怀里的妹子撒着娇往他嘴里喂酒。
边儿上一个染灰头发的男人不屑道:
嘁，你妹妹读大学赚大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你这话说的，老子是她亲哥哥她赚的钱不得给老子花啊
女孩子嘛，终归是要嫁出去的，死后入别人家的祖坟，你这个哥哥算老几?
我哥被灰毛抵得说不出话，哼哼了两声。
另一个黄毛道: 哎呀季哥，不用等她大学毕业年薪百万再给你钱花。
新闻不都播了吗?考上清北的，奖学金十万呢。
我哥的眼睛咻一下亮了。
十万?你是说，我妹妹拿了十万奖学金?
黄毛翻出新闻，递给我哥: 季妍妍，是你妹吧?
我哥瞪着眼，盯着手机看了半晌。
而后将酒杯重重一放: 贱骨头，居然敢瞒着老子
灰毛: 哈哈哈，你把自己当回事儿，你妹防你像防贼呢
黄毛: 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找她。十万块啊，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拿那么多钱干嘛，不如拿出来给哥哥们快活快活，哈哈哈。
我哥被那些人的话一怂恿，激动得胸膛起伏，眼眶通红。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托着果盘，推开了门。
18
和季坤四目相对的刹那，我下意识想跑。
却被门边儿站着的男人拉住。
诶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季哥，这不是你妹么?
那人拉着我手，将我朝包房里带。
放开你放开
我一边喊着一边挣扎，但根本甩不开他的手。
那人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在季坤身边坐下。
然后递给我一杯酒:
来都来了，喝一杯呗，就当是哥哥们祝贺你考上北大
不了，我还在上班。
起身想走，被我哥拉回了沙发。
而他的朋友堵着门，明显是不打算放我出去。
我心里有一点慌，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但季坤毕竟是我亲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对面人多，我不能硬来。
于是放软了声音: 哥，有啥事儿回家再说，我上着班呢，不能陪你们玩儿，会扣工资的。
我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
小妍，你拿了十万奖学金?
???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心想完了，他知道了
季坤拿起手机，将我领奖的新闻放给我看。
十万啊小妍你居然瞒着我和爸?
季坤的眼里迸射出精光，好似一头见了腥的豺狼。
不用问我也知道他下句话要说什么。
盯着他，冷笑道:
死了这条心吧，一分钱都不会给你，那是我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季坤一愣，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力气很大，我的耳中爆出尖锐的耳鸣声，嘴角也溢出血来。
老子给你脸了好话听不进去，非得讨打是吧?
我转头盯着季坤，压抑多年的愤恨突然爆发。
呸
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他脸上，我扯着嗓子大喊:
来啊打死我啊
比你那死鬼老爸力气小多了没吃饭吗狗杂种
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
否则你休想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
19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的本意是怂恿季坤骗我的钱，却没想到季坤直接动起了手。
更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讲真的，我恨不得捅死季坤。
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逃离江城的曙光，他却想拿我的钱，断我前程。
凭什么?
黄毛出来打圆场:
季哥，小妍妹子，都别上火啊，毕竟是亲兄妹，有话好好说……
我: 说什么都不好使休想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
季坤的眼皮跳了跳: 给老子再说一遍?
我咬牙切齿: 休，想
季坤也是从小被打大的。
他骨子里和我爸一样，是个暴力狂。
此时他喝了酒，又被我当众下脸，一时间血气上涌，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就往我头上砸。
啪——啪——
一连砸了两个。
第三个还没落下，就被灰毛抓住。
季坤你疯了她可是你亲妹妹啊闹出人命怎么办
滚别管老子
季坤大吼一声挣脱灰毛: 今天谁敢挡老子的发财路，老子就跟谁拼命
没人再动。
季坤拿着啤酒瓶指着我:
季妍妍，老子再问你一次，钱在哪儿?
一副我不给钱就要杀了我的架势。
鲜血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淌。
糊住了眼睛，顺着鼻梁流进嘴里。
要钱?还是要命?
我当然知道该要命。
可如果没钱读书，我的人生就将永远烂在这里
那还不如死了
哈哈......
我突兀地笑了。
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牛劲，指了指自己的头:
有种就打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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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房门上有一块方形玻璃。
我的余光瞥见门外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
博彦辰救我
博彦辰
我扯着嗓子大喊。
但他一闪而过，包房门又厚，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
你以为老子不敢打死你吗?
季坤面露凶狠，再次举起酒瓶。
把钱交出来
他红着眼大喊，已经完全没了人的样子，俨然是一头穷凶极恶的野兽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心想领班迟早会找过来。
只要留一口气在，撑到来人就好。
酒瓶快落下之际，包房门开了。
住手
一声厉喝。
我睁着没被血糊住的那只眼睛望向门口，心下一松。
谢天谢地，他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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